“不打紧不打紧。桐儿也只略懂一二。”见沈萧答应，余桐喜上眉梢，连忙道。“《水意》，这调子沈哥哥会么？”
“会的。”听到《水意》，沈萧有些意外。
《水意》是古曲，取自流水高川之意，时而温柔缱绻，时而激昂慷慨，时而又平静安宁，这中间的变换并不难，难的是意境的营造，若是一毫厘为达到，都无法给人身临其境之感。
这曲子不好弹，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，居然会《水意》，倒也是个了不起的。
于是沈萧同江梧瑶随着余桐到了放古琴的凉亭，余桐坐下欠然道：“献丑了。”
沈萧便取下萧，同她合奏一曲。
小丫头年纪不大，却真是个精通乐理的。
起而舒缓随意，悠闲旷远之感一下就从琴音中流露出来了。不久琴音微微高昂，好似一对儿情人在吵闹。好在沈萧对萧也颇有造诣，紧赶慢赶跟上了余桐的步伐。
最叫人想不到的是，那余桐意境微转，好似低吟浅唱，泣而无声，那种爱而不得之感不需刻意去感受，便觉得人不在眼前，情却深种心中。
沈萧吹得悠长缠绵，叫人神思。
这《水意》背后的故事，好似就叫两人勾勒出来了。
是了，这《水意》，是有一个叫人意难平的故事的。但凡知晓《水意》的，恐怕都是知晓这个故事的。
原来一个侠女，曾爱上一个白衣琴师，为了琴师金盆洗手，不再闯荡江湖。为了得到琴师的心，她还花费大力气去学琴学音律，终于她也能弹得一手好音了，可原来这个琴师正是她以前死对头的挚友。琴师约她出来，在凝钗河边。
她虽知不是好事，却也去了。
琴师要与她从此不再来往，只作陌生人，只无仇无怨，也无情无爱。
她不言语，只为琴师演奏了一曲，那曲便是《水意》。琴师听完还未回神，她便已经投河而死。
琴师根本不会武功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随河水而离开。
其实他早已动情，只想与她厮守，奈何他无法越过心中那道坎。
从此琴师再不弹其他，永远只有一曲《水意》。
因而，这《水意》若不用心听，只觉得还悦耳，独独多了一些莫名伤感。可若是听了进去，便不自然会被勾起伤心事，心中意难平。
所以江梧瑶听着，本来只是无聊听的，未曾想两人配合得极好，那种忧伤之情，那种意难平，那种无奈和苦涩，一时只恍然如大浪而来，叫她挣扎不得，只能陷落。
可终归已然是清冷的人儿，情绪来时，只一个垂眸，并没有多的神色。
只是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，她垂眸之时，沈萧便忽然吹错了一个调子，这一下极为不和谐，叫人忽视也忽视。
余桐有些诧异，这沈哥哥的萧声听着分明是个极为熟练的，怎么会突然错了调子。
诧异间那种意境一去不复返。
沈萧干脆就停了下来，冲余桐歉意道：“姑娘的琴声是好琴声，只可惜我败了兴致。”
余桐不得已也停下来：“沈哥哥言重了。哪里来的败兴，能同沈哥哥同奏一曲，是桐儿的荣幸呢。”她微微一笑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，却转头问了江梧瑶一句：“是吧，瑶姐姐？”
可惜扭头看江梧瑶，江梧瑶却没有回答她，只是低着头，不知晓是想什么入了神。
余桐微微有些尴尬，心里也有些讨厌这个人了，便不依不饶要加大音量问她：“瑶姐姐，瑶姐姐！”
待梧瑶微微皱着眉看她，她才抱怨一样说道：“你想什么，怎么都听不到桐儿叫你呀？”
余桐从小就因为在学琴方面的天赋得众人夸赞，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。这说话没人理会的情况真不多见，她不免心中有些忿愤。只是碍于沈萧在这里，她只能压下不快，轻言细语问江梧瑶。
心中却是觉得这个江梧瑶好大的谱啊，总是不理会人。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神气的，不过空有一幅好皮囊罢了，又得幸有两个哥哥爱护着。
“抱歉，我想到一些事情。”江梧瑶回神，微微蹙了眉，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。
“是吗，我还以为姐姐是故意不理会桐儿的。”余桐说道。
她年纪比裴扶翎小上几岁，在江梧瑶看来就是个孩子，她懒得同孩子计较，也就随意的答了：“余桐姑娘多想了。曲子好听，不过我有些乏了。”
她起身，看着沈萧道：“沈萧，好好看着阿金阿银，我去休息片刻，晚上我来看护，让阿瑟休息。”
“好。”
待江梧瑶走了，余桐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，瞪大了眼睛：“姐姐怎么会直呼哥哥的名字呀？”
“……”沈萧断然不会期待江梧瑶同余桐一样，“哥哥哥哥”的唤他。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。
如今余桐一问，他也无奈。占便宜的时候嘴快得很，哪里想到后面要圆谎。
他这事还没听出来余桐的弦外之音，只无奈一笑，想了想，找了个随意的话应答余桐，道：“她被我娇纵惯了，也就随她了。”
可话一出口，他想到江梧瑶这小半生，心中忽然莫名苦涩与心疼。
岁月从不娇纵她，唯一的恩赐给她的娇纵却已经不在了。
“……可是这样多不好呀，哥哥不能这样娇纵她了，该有的礼法还是不能省的。”余桐听了却以为沈萧是不满江梧瑶的，不仅没有止住话头，反而还煞有介事的说着：“姐姐这样在外面很容易惹起纷争吧？她总是不爱笑。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呀。要不是桐儿知晓姐姐是个好的，也会觉得不喜欢的。”
她自认为同沈萧已经熟络了。可沈萧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好笑，也渐渐听出来了。
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余桐：“是么，还多亏余桐妹妹提醒了，我以后看样子还得多多教育教育她呢。”
这声“余桐妹妹”把余桐的耳根子都唤红了，她别开脸，眼睛不自觉的乱瞟，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：“只要沈哥哥不觉得桐儿啰嗦就好……”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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